【一人之下】【青也青】阿青（5）-完结-
这一更是之前承诺过的完结章！我自己觉得是he啦w
20.
皇宫里祭祀用的高台上，八卦阵隐约可见。阿青走近一看，横横竖竖间全是刺目的暗红，那高深莫测的符文他看得似懂非懂。便是如此，他也晓得这阵十分凶险。费了好一番力气，阿青依旧走不到阵中心。这阵法奇在并非静止，三奇八门六甲，竟似活物般缓缓转动。
阿青喊：“王也！”
道士恍若不闻，他盘腿坐着，染血的青衫覆上了一层薄霜；人分明还是那懒惰散漫的模样，阿青却觉得他邈若山河。
正打算硬着头皮强行闯入，阿青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
庞大的法阵消失了。
“阿青，你来得倒快。”
阵中另有日月，设阵之人一旦将其解除，便又变回了风雪交加的冬夜。
“过奖了，多亏道长贴身戴着我送的那枚玉坠子。”
“……当今圣上，”许是一口气松下来，王也咳了口血，见白狐化为形容风流的俊俏青年，他连眼皮都没抬，“是我的曾祖父。”
阿青挑眉，“我以为道长是位超凡脱俗的圣人。没料到你舍身去救这天下，去改这帝王命数——竟也带着一丝私心。”
阿青讲得刻薄，其中夹杂着怒意，而王也似是充耳不闻，继续述说自己的身世，“我祖父向来不受宠，再三忤逆上意，以至于我父亲刚生下来没多久，他们便被贬为了庶民，不得不改了姓。祖父去得早，父亲便四处借钱开了几间铺子。所幸他这些年经商有道，居然混得个孟尝君的名号……”
“原来你那穷酸模样是装的。”
“那倒真不是。我十二岁出家，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娘亲、大哥、二哥……也都没再见过了。”
阿青奇道：“你不喜欢你爹？”
“我早早算出来自个儿生来寡亲缘，于是便看淡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打紧……更何况，全无得失之心，方可掌握风后奇门。”
眼见王也又咳了口血，惨白的面色更难看了，阿青的心又凉了些。
“师傅他老人家说过，天命就如同这落雪，不管你是否睁眼去看，都会落下……”
“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为了这混账老头，宁可赔上自己的性命？他连你的存在都不晓得！再说了，要是真知道你，多半还要抓你去给他炼长生不老的仙丹呢！”
王也摇摇头，苦笑道：“阿青，这天下不仅是一个人的。谁坐在那个位置都好……到头来，这都是百姓的天下。”
“那你——”
“可改朝换代，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战乱之苦，阿青你见过吧？”
阿青想起了京城里那个瞎眼的乞丐，想起了关外士兵脚下红白相间的大地，想起了那天兰台寺里仿佛交战号角的琴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见过。
“只有一年半载也好，我还是想……尽量能拖几天便拖着几天。我听说，最小的皇子有平战之意，又有治国之才……但愿他能为这天下……带来一线转机。”
其实王也什么都看透了。身为精通术法之人，窥探天机容易，古往今来，许多道士都做得到；难得是像王也这样保有逆天改命的执念。
如果说天命有如这鸿毛大雪，他便摆出阵法，让雪落得慢一点。
见狐狸不再说话，王也便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册子，“风后奇门，我把它交给你了。”
阿青初感愕然，之后则生出了几分涩意：“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奇技胡作非为？”
“与我处了这几月，你肯定晓得了罢……这玩意儿用了可是会折寿的。即便是妖，想必也不好受。而且你本来已经很厉害啦，若再修炼几年，便是我也打你不过……哪里用得着这个？”王也讨好似的朝他笑笑，阿青却觉得胸口如受重击，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
“多谢道长美意，在下却是不敢承情。”
“你若不想收下，便拿去送给心怀天下之人——”
阿青冷笑着打断他：“你心里挂念的果然还是天下。”
王也慢慢地去拉他的手，“……没别人了，阿青。事到如今，这世上……我只有你……可信、可托。”
阿青的心软了些，他俯下身抱住王也；可狐狸和道士一样的固执。他依旧不改嘴硬，反问道：“若我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依你呢？”
“那就没法子啦……”王也眼底下的乌青愈发浓重，他半合上眼，似梦游般的轻声呢喃道：“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王也，那天你说，你愿意和我走。”
“……那是真心话。我知道，你在这玉坠子上施有法术……我本来想把它留在包袱里。我不想再见你，我怕你难过……可还是不舍得。”说到最后，道士已是气若游丝。
阿青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他把自己的内丹托于手中，打算给王也吞下去。妖怪一旦失去了内丹，便会失去所有修为。狐妖阿青将会变回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狐狸。他或许再也见不到父母，回不到他无比熟悉的狐狸洞府。可他不在乎，有了他的内丹，王也便能活下去。
这道士心肠那么软，肯定从此会把阿青带在身边，悉心照顾。没错，这样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王也没有吞下那颗内丹，他抬起头，去亲了亲阿青极为好看的弯弯眉眼。
“王也，你——”
“阿青，谢谢你。这辈子我活得很好。遇到你，很……好……”
王也不动了。
21.
次年春，先帝驾崩，八皇子登基。
年纪尚幼的新帝面容清秀，神情坚定。阿青心想，除去贵气十足这一点，还真有几分像那个固执的牛鼻子。
登基那日，天有祥瑞之兆，引得百官议论纷纷。
果然，不出几日，前线捷报传到京城。人人以为新帝将为亡国之君，未想却是一代明主。
有只白狐狸趴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欢呼的人群。它嘴里衔着一只玉坠子，含含糊糊地问：“这下你可安心了？”
碧玉闪着幽幽微光，好似在答狐狸的话。
22.
阿青最终找了个罕有人迹的山谷，把玉坠子和那本记载着风后奇门的染血书册一起埋了，算是衣冠冢。
所谓入土为安，王也魂魄早不在了，可他毕竟是凡人，凡人的习俗还是要依从一二。
墓前的红梅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回忆往昔种种，阿青悔过，怨过，恨过……待到某年晚春，子规夜啼，声声入耳，恍如古寺钟鸣；阿青终觉得梦醒，自己该走了。
画檐楼阁，弹指即现；红颜白骨，不过转瞬。
他站起身，举目四顾，却忘了来时的路。
23.
王家的小少爷，今儿又气走了一位先生。
第十位先生前脚刚进了门，气呼呼的第九位先生还在往外走。“……当真是春风过驴耳！”
新来的先生名叫诸葛青。
起先王大人瞧他太年轻，怕他学问不够，不肯请他入府，如今却是没得法子——方圆百里内的先生都请过了，王家小少爷名头响亮，没人愿意再来。
“唉，我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就是懒，成天睡觉。”
王大人愁得慌，王夫人几乎抹起了泪，“他这不成器的样子，以后可要怎么办呀……他的二位哥哥，可都中了进士……”
“大人、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了。眼下这太平盛世，没有官衔，为家里打理生意不也很好？”
王大人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走进院子，果然有个少年背靠着树睡得正熟，嘴角有条水痕，隐隐还能听到鼾声。
阿青有些出神，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个在树下熟睡的清秀少年，但那已经是整整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到底是他在等王也，还是王也在等他？
“……小兔子崽子！还不快来见先生！”
少年懒洋洋地揉揉眼睛，走到近前。他未到腰间佩玉的年纪，雪白的颈上挂着一颗青翠欲滴的玉坠子，如心中事，如眼中泪，如意中人。
“诸葛先生。”
等王大人和王夫人走了，少年立刻又变回了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耷拉着脑袋不提，站都站得东倒西歪的。阿青瞧在眼里，却是倍感亲切。
“诸葛先生，我们今儿是要念什么书呀？”
“少爷还是喊我阿青吧。”
梅华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
少年眨眨眼。
“阿青。”
-end-
“梅华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出自《嘉泰普灯录》
PS，阿青后来修为高了，可以变成戴着唐巾，笑容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不过他臭美啊，他还是想以当初的模样去见王也。
嗷嗷嗷终于写完啦！！！！最近总是半途而废，拖拖拉拉，才一万字也写了很久。感觉笔力相比之前差了很多。感谢不嫌弃我看到这里的各位～
话说，国庆结束了，欢迎大家回到照常上班上学的日子！七天长假不存在的，这种东西在海外党这里压根不存在。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