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还唯少年

有情人 谁来体恤 天下事 合久必分

[琅琊榜][蔺苏] 一寸欢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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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思凡



“长苏,我们先不急着去西湖了,最近有个大热闹可看!”

梅长苏不紧不慢地捧起茶杯——下山前他被老阁主下了禁酒令,只许喝特制的药酒——抿完了那口茶,他才接腔道:“莫非是有哪家小姐成亲,你打算厚着脸皮上门去讨口喜酒?”

“悲乎哀哉!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正经的人?”

两人互相闹惯了,而未名却是少个心眼的耿直性子,忙帮解释:“梅公子,倒真的是有件大事……”

见蔺晨但笑不语,未名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不知趣了,正讪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梅长苏已抛了个台阶给他:“既然未名居士这么说,那必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是在下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蔺晨却不放过梅长苏,大剌剌地饮了一口酒,“啊~这店里的竹叶青当真不错。不过,再怎么说也还是比不上游仙坊的’思凡’和’忘忧’啊。”

“眼下是并州的地界,的确离游仙坊不远。”

蔺晨一甩扇子,摆开一副你们放着我来的说书先生架势,“本来这游仙坊呢,是与云外堂,天琴阁齐名的三大天下风流雅士聚集之地,在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前朝的皇帝曾路经坊外,闻香下马,入坊小住,被传为一时佳话……唯独历代的坊主才知晓坊内酿酒用的酒曲是如何制成的。而那“思凡”与“忘忧”,又是多少贪杯之人梦寐以求的佳酿。可惜啊,老庄主樊洪度五年前离奇去世,他的独女樊素问从此执意闭坊谢客,连酒也不酿了。故而游仙坊江湖上的名声逐渐就此没落。”

朱砂是霹雳堂的少堂主,家里和游仙坊一向有往来,开口补充道:“确是离奇,樊世伯一向身体健朗,并无宿疾,我也没听说游仙坊有什么仇家,他老人家……说不在,就突然不在了……世伯的丧事办得迅速又隐秘,我父亲未能赶到,所以后来曾专程去问候,但被拒之门外。真不晓得素问妹妹是怎么想的……唉,她许是悲伤过度,有些神智不清了。”

“这也是件我一直没法查清楚的事。”蔺晨啧了一声,“几年前有人到琅琊阁来问过樊洪度的死因,被我用高价给打发掉了。”

这回打趣他的人换成了庆林,“哎呦,蔺少阁主,真难得你还在人前自揭短处。”

“咳,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吗,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

琅琊榜虽然名满天下,但蔺氏父子却向来低调,江湖上知晓蔺晨少阁主身份的人并不多;可见这三人与蔺晨确是关系亲密的好友。

“这世上有许多事,一旦当时的涉事之人守口如瓶,若非死者借尸还魂,恐怕活人是永远无法知晓的。”

梅长苏感慨的口吻仍是淡淡的,蔺晨心知他言下所指,立道:“若此事真有隐情,我想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说起来啊,樊家小姐与其他武林世家的小姐大是不同,极少在人前抛头露面……江湖中人,大多连她的真容都未见过。”

“素问妹妹做此决定,想必背后是有苦衷的。”

“就是可惜了’思凡’和’忘忧’——如今人人只知照殿红,却不知那凡人饮之忘忧,神仙饮之思凡的酒中极品。”

见他们越聊越偏,无名便插了句嘴,“我们三人此行前来,便是得了消息:樊家小姐发了帖子,相邀天下有缘人于五月十五到游仙坊内品尝她父亲生前留下的最后几坛’思凡’与’忘忧’。”

这的确是颇有吸引力的邀约,游仙坊虽然日渐式微,但往昔的盛名犹存,想必届时会有不少人登门。

朱砂点头道:“没想到在此处竟碰巧遇到了蔺兄和梅公子。可真是缘分呐……”

“有缘人……”蔺晨故意把“缘”字拖得很长,“你们说,这位小姐不看武功,不论才情,也不问家世,只须有缘……是不是有趣得紧?”

“蔺兄说得是。许多人甚至猜测,她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寻一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素问妹妹个性甚是精灵古怪,行事出人意表……也不是没有可能。”朱砂似是想起了儿时往事,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梅兄方才说我们是去讨一杯喜酒,那也是没错的。”庆林长袖善舞,心肠也比常人软些,他见梅长苏一直说不上话,坐在蔺晨身侧默默垂首饮茶,便有意把话头带回到他身上。

“可惜长苏身体不好,再难求的美酒,与他也是无缘了。”琅琊阁少阁主一脸过分浮夸的遗憾之情,惹得梅长苏几乎保持不住面上云淡风轻的笑,要破功给他一记眼刀。

“那……可真是天大的憾事啊!”庆林乃是好酒之人,听闻此言倒是为梅长苏真心惋惜。

“不妨。若诸位不嫌弃,让在下跟着去游仙坊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三人立即满口答应,梅长苏既是蔺晨的朋友,他们自是无有不允之理。

几人闲聊片刻,未名道:“此去游仙坊,若走山路,三天便可到达。今儿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日一早出发。诸位觉得如何?”

这亦是三人本来定好的计划,朱砂和庆林还未开口说什么,蔺晨便抢先道:“你们几位脚程快,若走山路,两天就到了。但我和长苏还是绕远走官道罢了,反正离五月十五还有半旬,应该来得及。到时我们就在游仙坊内碰面,还望诸位记得留杯思凡给我。”

梅长苏身体差到酒都不能喝,出行定是要坐轿的,而山路崎岖,寻常马匹都不好上去,何况是软轿了。

未名顿觉懊恼不已,匆忙道:“梅公子体弱,是我考虑不周!哎,我这人一向如此,师父也常常责备,还请梅公子不要怪罪!”

未名自幼师从白马寺的秦大师,平日里钻研佛法,爱武成痴,于人情往来上,毫无半点弯弯肠子,有时便显得不懂变通、缺乏礼数。梅长苏心知他没有恶意,且他从军多年,生平见过不少这样个性耿直的男儿,更不会觉得对方是有意冒犯。

“未名居士此言却是折煞在下了。平白添了我一个病殃殃的累赘,我才要请诸位不要见外。”

即便梅长苏如此宽慰,未名仍觉得心中惶恐,觉着自己真是太不懂得体贴大病初愈之人;他再三躬身致歉,梅长苏也只得起身回礼。

“……好了,未名你不必介怀,长苏你也别硬撑了。赶紧去歇着吧。”

蔺晨话一出口,不但未名,朱砂和庆林纷纷都盯住梅长苏打量。细看之下,他脸色果然比之前刚到时苍白了,额头还有一层薄汗。

“蔺晨,我没事——”

蔺晨并不理会他的抗议,二话不说就将人拉起来往外走,那阵势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架着。

“你们慢慢喝哈,我先送他回房去。失陪失陪!”



顷刻之间,厢房内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未名,愣住了还在那杵着呢。

“蔺兄与那位梅公子的关系,当真有趣。”朱砂首先打破了沉默。

庆林点头称是,“对啊。你要说他时不时故意拿捏人家的痛处,甚至数次以言语相激吧,那绝对是有的;可他又是一副挺紧张梅公子的模样——我认识他多年,可未见过他对谁这般上心。”

“哈哈哈,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了。”

“说正经的,那位梅公子似乎真的身上一丝武功都无,气息紊乱不说,步子也虚浮得很。”

“但能得蔺兄青眼,定有其过人之处。”

“所言甚是。反正要一道去游仙坊,正好与他结交一下……”

这边厢朱砂和庆林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正热闹,而未名还郁闷着自己的粗枝大叶,连着说错两回话,于是便没怎么加入这场讨论。


等三人次日再见梅长苏时,他面色已恢复如常,看来蔺晨着实照顾得不错。既然已经说好了结伴同行,五人便又雇了一辆轿子,一起走了官道。蔺晨平时与朱砂、未名、庆林三人并辔而行,偶尔入轿陪梅长苏说说话、吃吃茶。

朱砂、未名、庆林不时也会跟着去,尤其是未名;他因之前几番失言,心中对梅长苏愧疚难当,故而去得最勤。


久而久之,他们三人逐渐为梅长苏的见识及为人所折服,在轿内陪同他的时间反而比蔺晨这个旧识还多。他们心里开始真正将他当作了至交好友,而不仅仅是琅琊阁少阁主看重之人。



这日在下榻的客栈,蔺晨给梅长苏诊完脉,满脸的春风得意,“哎呦,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他的话撂了半晌,梅长苏仍旧是低头看书,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长苏,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瞧你读得津津有味的,也说给我听听。”

“好。讲的是一个叫王坡的胡人,他以种瓜为生,但他从西域带来的胡瓜外表奇特,许多中原人都不敢买,于是他只得天天都大声叫卖,逢人就夸自己的胡瓜甘甜无比……”梅长苏一本正经地讲起了这个人尽皆知的典故,蔺晨怪叫起来:“你这没良心的!亏我千方百计地为你调理身子!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

蔺晨突然嗓音一沉,“我说,长苏啊,问你个事儿。你可是不喜欢庆林、朱砂和未名他们?”

梅长苏放下手中的书册,道:“怎会?庆林性子活泼,言语风趣,很会逗人开心。朱砂颇有望族世子的持重,见多识广,心思慎密;而未名待人一片赤诚,于佛法、武道上的领悟颇深,我想过不了几年,他便会出现在你那琅琊高手榜之上了。他们三人都是值得结交的少年英豪。”

“可是,我瞧他们三人对你都有亲近之意,而你却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肯敞开心胸将他们当作好友。哎、哎——等等,可别跟我扯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鬼话,我不吃那套的。”

见梅长苏蹙眉不语,蔺晨笑嘻嘻地凑近他耳朵,吹了口气:“长苏,你……你不是吃醋了吧?放心,在我的心中,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如你的分量重……”

梅长苏登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吃你的醋了?我只是……只是……罢了。”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害怕自己有太多牵挂,以后行事会百般顾忌,所以才不愿与人倾心相交,是也不是?”

“蔺晨……”

“如今对我你都不肯说句实话了?”

梅长苏默然,他伸手拢了拢外袍。分明眼下是闷热的五月天,他竟像是觉得很冷一般,“在琅琊阁时还好,但自从下了山,重新回到这红尘中……当真是时移世易,前尘种种,恍如旧梦……偶尔午夜惊醒,揽镜自照,我都觉着自己就是一缕借尸还魂的怨鬼。”

蔺晨想说哪有怨鬼长得你这般好看,但看梅长苏的神色,那些往常随口即来的调侃居然统统如鲠在喉。

“梅长苏不只是林殊……景禹兄,父帅,母亲,姑姑……七万的赤焰军英魂,还有林家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借着我的双眼在瞧这世间!我无时不刻地盼着替他们奇冤得雪,盼着那些害死他们的人血债血偿——无论将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我这般狠绝之人,到最后必是不得善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他人结交,最后再惹得他们为我伤心不快呢?”

蔺晨眸色一暗,心中既是苦楚,又感欢喜:苦的是梅长苏把他看做了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喜的是梅长苏的心中他毕竟与旁人不同。

又听得梅长苏叹道:“……于人于己,皆无益处。多余的感情,便如那些零散的花枝……都剪掉了才好。 ”

“长苏,你如此聪明,怎么此事上却糊涂了?”蔺晨面色如常,甚至嘴角上还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如同长夜明灯,“莫非一个人明日要死了,今日的饭他就不吃了?眼前的美景,他就都闭上眼睛,不再看了吗?不管你还能活上十年也好,五年也好,一个月、一天、甚至一个时辰也好,你这条命,都是我跟我爹从阎王爷那儿一点点儿抢回来的。你要报仇,我不拦着;你要我帮忙,我也答应。但你不能把自己活到木头里去了,人的感情可不是花枝儿,说剪掉就能剪掉的。是,我不认识林殊,但我希望我的好友梅长苏,这辈子过得快活自在,直到阖眼那一刻,都无一丝一毫的懊悔与遗憾……你听明白了末?”


蔺晨一席话讲完,屋内静默无声,窗外月朗星稀,隐隐有夏蝉清鸣。

梅长苏长叹一声,回握住蔺晨还放在自己腕部的手,低低应道:“大夫的话,我自是不敢不从。”



-tbc-



朱砂庆林未名是阁主说旅行计划时提到过的,背景啥的都是我乱编的啦。这一段故事应该三更左右就可以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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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