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还唯少年

有情人 谁来体恤 天下事 合久必分

[琅琊榜][蔺苏]一寸欢喜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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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桃非桃


一行人到达游仙坊时,已是十三日的正午。游仙坊坐落于群山之间,倚水而建。碧瓦飞甍,古色古香,不愧曾为天下风流雅士聚集之所。即便闭坊五载,其势大不如前,但那一份冷清孤寂之意,正好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五人刚过影壁,还未入到内坊,便隐隐听见刀剑破空之声。五个人之中数蔺晨眼力最好,且听他笑道:“哟,这还没进坊呢,就有热闹可瞧了。”他话音未落,未名已在几丈之外,想来他这武痴定是不愿错过对决;四人相视一笑,纷纷也加快了脚步跟上。


花厅前的空地上有两男一女正自缠斗,看身法招式,皆是一流的高手。两名男子全身黑色劲装,矫如游龙,冷若御风,看似潇洒随意,却招招指向要害;而那名绿衣女子走的则是轻灵闲逸的路子,宛似花间蝴蝶,照影惊鸿;她步法奇诡,双掌飘飘,轻描淡写地一指一戳便逼得对方收招。三人皆是一粘即走,想来只是比试切磋而非以命相搏;于是未名等人便立于一旁静观,并未上前参战。


眼见他们越战越酣,掌风凌厉,剑气逼人,蔺晨挡到了梅长苏身前,用眼神示意他离远一些。


“天泉剑法……”

梅长苏似是无意的一句低语引起了朱砂的兴趣,“梅公子眼力不错。”

心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梅长苏笑道:“方才那一招’飞鸟投林’是卓鼎风卓庄主近年来的得意之作,在下任是再眼拙,也绝不会认错。想来他们当是天泉山庄的高阶弟子——而那位绿衣姑娘使的是百花拂穴手,乃是游仙坊的绝学。”

“有趣,有趣。梅公子虽身无武功,但对这两个门派的武学招式似乎却是相当的熟悉。”

“琅琊阁的藏书楼内有一套典籍,记载了天下诸多门派的招式心法。病时闲得无聊,常常拿来翻看,久而久之,便记下了些许……我自小便向往江湖上那些个飞花片叶皆可杀人的绝顶高手,可惜天生体弱,不宜习武,只好用这样方式聊以慰籍了。”

“我说长苏啊,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怎么随随便便就露了我家的老底儿?”蔺晨嘴上不满,面上却无甚恼怒的神色。

“庆林和朱砂又不是什么外人,”梅长苏笑眯眯地瞧向两人,“对吧?”

难得梅长苏言辞之中与他们如此亲近,庆林很是开心,立刻帮腔道:“就是就是!你居然对我们都敢藏私!婆婆的辣花生以后就别指望我帮你去讨了。”

这下蔺晨真被戳了痛处,一时说不出话,只好狠狠瞪了梅长苏一眼,骂道:“没良心的,吃里扒外!”

他们这边聊得热闹,那边场下的比试也斗至了高潮。


只见那一抹翠绿的身影飘到了天泉弟子的身前,两柄利剑眼前就要插入胸口,众人正自为她担忧,却听得一声娇叱,一双纤纤玉手突地按上寒锋,那绿衣女子竟生生用内力震得对方虎口发麻,倏忽之间已将两柄剑都夺了过去!

“好一招空手入白刃!”

未名站得最近,全神贯注地观战的他完全没有听到梅长苏他们刚才那一番话——此刻更是忍不住叫了声好;同时,他内心也正盘算着,若换成了自己对上这名绿衣女子,又该如何应付?


“承让了。”

绿衣女子语笑嫣然,盈盈一拜,将手中利刃掷回给了那名天泉弟子。但细看她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端得是冷冽如冰。语毕,她又拜了一拜,柔声道:“既然两位与游仙坊无缘,方才比试又输给了婢子,便请自行离去罢。”

本就是以一敌二,胜之不武,何况还被夺去了手中长剑,明显这位绿衣女子的功力比自己高了一大截,两名天泉弟子于是不敢再多做纠缠,留了一句改日再来领教后便匆匆离开了。


绿衣女子早就看到了蔺晨等人,此时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婢子名唤凝碧,是游仙坊樊小姐的贴身侍女。方才无暇过来招呼各位,还盼贵客们莫要怪罪。”樊素问身边的一个侍女都身负如此武功,众人不得心下骇然,倍感游仙坊深不可测。

五人一一自我介绍,得知朱砂霹雳堂少堂主的身份之后,凝碧再度致歉,恳请原谅她礼数不周。

“说起来,姑娘真是好俊的功夫呐!”蔺晨饶有兴味地打量了她几眼,续道:“想必姑娘也猜到了,我们此番前来,与那几位天泉山庄的弟子目的一致,但求一品忘忧与思凡的滋味。却不知我们几人是否算得上是有缘人呢?若不算的话,是否还得赢过了姑娘才有资格入坊?”

“蔺公子言重了。诸位远道而来,坊内上下,皆感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奈何樊老爷留下的忘忧与思凡仅有十坛之少,偏偏江湖群侠又如此爱重,小姐不得不定下了规矩,唯独有缘之人才能入坊品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宽宥则个。”

凝碧的嗓音本就清脆婉转,闻之心旷神怡,这番话也说得在情在理,让人难以再为难于她。

“哎,反正是你们酿的酒,你们乐意给谁喝就给谁喝,本也是勉强不来的事儿。”

“多谢公子理解。如此还请诸位先到花厅内小坐片刻,待婢子慢慢解释小姐吩咐下来的规矩。”

“且慢!”未名上前抱拳行礼,肃然道:“在下白马寺俗家弟子未名,请姑娘赐教一二。”

凝碧止住脚步,奇道:“那几位天泉弟子因不得入坊,实在气不过,才要与婢子一较高下,未名居士又何必……”

庆林顿觉头痛,心里已经把未名骂了一遍,“姑娘误会了!于他来说,与姑娘切磋这件事儿啊,可比入坊品酒要紧得多了。”

“正是如此。”朱砂也帮着解释:“未名他生性好武,又是个倔脾气,看到高手就忍不住要上前讨教一番,当初我们几个都被他缠了许久……姑娘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朱砂说的都是实情,刚结识不久时,他们几个的确都被未名拉着比试过,尤其是蔺晨;而懒散如琅琊阁少阁主,好几回都不得不使出轻功落荒而逃。


凝碧思忖片刻,浅笑道:“婢子不过是小小侍女,人微言轻,承蒙这般抬爱,又哪敢怪罪什么?未名居士既是白马寺秦大师座下的弟子,般若掌必定使得出神入化,婢子的百花拂穴手只怕还未到五分火候,万万是不敢献丑的。”

“啊,没关系,不比掌法,那我们比比剑法也很好,都听姑娘的。”未名远不如凝碧那般伶牙俐齿,巧言善辩,他只卯着劲儿要求比试,倒也是让人不好拒绝。

蔺晨和庆林不由摇头叹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本来一言不发的梅长苏突然道:“未名,凝碧姑娘刚和那两人斗了许久,现下还未得片刻喘息,你就急着拉她下场,是否略有不妥?”

得了他人提醒,未名挠挠头,面上一红:“说得是!是、是是我失礼了。那就……那就还是去花厅坐会儿……但……那个……”

“不管结果如何,未名居士所请婢子一定遵从。”语罢,凝碧不忘朝梅长苏福了一福:“多谢梅公子体谅。”

蔺晨瞧这两人相视一笑的情形,莫名觉得牙根一酸。



待几人在花厅坐定,被服侍着吃了好些茶水点心,之前离去的凝碧才现身。

她并非空手而来,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个雕着桃叶与画眉的玉盘。她先将整整齐齐地摆于盘内的香笺分发给众人,然后解释道:“笺上所书的是小姐想考较各位的一个问题,还请各位写下答案、注明落款之后交还于婢子。当然,若诸位不愿回答,那也不必勉强。”

蔺晨问道:“如果我们的回答合了她心意,便是能够入坊品酒的有缘人了,是这个道理吗?”

“蔺公子聪慧,正是如此。”

众人登时都觉得更是奇怪了,这位樊家小姐不考较武功家世,竟只要来客回答她的一个问题;莫非这问题暗藏了什么玄机?或是什么不好回答的难题?当下众人便拆开了手中的香笺,仔细读阅。


蔺晨的香笺上问的是“平生最后悔的一事”,他不假思索,便刷刷写下“十岁时烧了老爹的一本药典,被他罚去佛堂跪了一个月,还只能天天吃素。”

若旁人看到这样的答案,多半只会觉得蔺晨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生都顺风顺水、甚少挫折,这点儿时的小事便是他平生最为后悔的一件;内里的隐情,唯独只有他自己知晓。

年代久远,那一册老阁主极为珍视的药典上面究竟记载了些什么,蔺晨早就记不清楚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开口去问自己的父亲。

自从认得了梅长苏,他才明白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或许就意味着一条人命。


“凝碧姑娘,请问香笺上的字是樊小姐亲手所写的么?”

“恐怕梅公子要失望了,这是婢子代笔的。”

“喔,原来如此……”

“请问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无有不妥。只是姑娘的笔迹,与我一位早逝的表妹十分相似……见此香笺,便仿佛看到了她当年写给我的信,故而触景伤情,心生惋叹……”

“梅公子……这位表小姐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你为她如此神伤。”

“多谢姑娘安慰……”

——而他千方百计要救的病人,此刻正和颜悦色地和凝碧闲聊。


他干咳了一声,问:“请问凝碧姑娘,樊家小姐给每个人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吗?”

“蔺公子何有此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意,不过好奇罢了。”

“十分抱歉,小姐吩咐过婢子,此事不得透露。不过呢……”凝碧的微笑带了几分狡黠,“几位既是好朋友,私下互相一问便知了。”


众人写完后,凝碧将香笺一一收好,翩然离去。过了大约一刻钟,她再度现身,告知五个人都可入坊小住,客房也已为他们安排好了。

庆林这个爱酒之人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朱砂则说想先去见见樊家小姐。两家以前有过交情,凝碧自然不会拦着,便让小厮为他带路。而未名却是眉头紧锁,一脸生怕凝碧不再跟他切磋的焦急神色。凝碧善解人意,当即去取了佩剑,履行之前的约定与未名比试一番。


两人所习的剑法虽然套路全然不同,但各有各的精妙之处,蔺晨、梅长苏以及庆林在旁观看。眼看他们翻翻滚滚拆了数百招都未见高下,三人便都知道这场比试恐怕一时半会是没有结果的。


庆林第一个说倦了要先回房歇息,他告辞后就剩下梅长苏和蔺晨立于廊边观战。

“……那位凝碧姑娘,使剑时用的是右手,书写却用的是左手,甚是有趣。”梅长苏突然若有所思地道。

“哦?难怪你刚才特意问她字迹……连这等细节都注意到了,瞧得很用心嘛。”

梅长苏看看蔺晨,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蔺少阁主不是想查明当年樊庄主的死因么?我看这位侍女就很不简单,从她身上应当能挖出不少东西来。”

蔺晨摇摇头,“查是要查,但如果查不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苏你累不累?奔波了大半天,我们还是回去去歇着算了。”

“说得也是。未名这回真是遇上了一个好对手。让他们慢慢斗吧。”



游仙坊内连接客房所在的东厢与花厅的后庭说大也并不大,但胜在匠心独运,五月天里阳光明媚,熏风阵阵,不说那夏日映荷、柳絮纷飞的蓬勃盛景,单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的曲水游廊就值得玩味许久了。蔺晨与梅长苏一路观赏,一路谈笑,倒也是轻松自在。

“……之前我就想说了,这游仙坊内还真是种了不少的夹竹桃啊。”

夹竹桃似桃非桃,虽然花期漫长,开花时艳美无双,远观犹如一片红云,但其茎、叶、花都带剧毒,一般人家不会在住处密集栽种。

“我记得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布局,也不知是不是樊小姐在她父亲死后有所改建?回头可以问朱砂,他来得次数多,应该记得清楚些……”

蔺晨突然感觉到身边之人气息一滞,连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不由得出言问道:“长苏?”

只听梅长苏极轻极轻地道,“……是悬镜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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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