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H】【警探组】普罗米修斯 （2）
端午节快乐！
2.
启动后的第十天，卡姆斯基开始不再限制自己设计的最新模型的行动自由，康纳拥有进入摸控生命所有房间的权限。
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对首席执行官的怪癖早已习以为常，对到处探索的仿生人毫不理会，甚至会告知他卡姆斯基的所在。
“康纳，你来了？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RK600，和你一样是原型机……”卡姆斯基难得戴着一副眼镜，很有科学家的派头，他朝躲在克洛伊身后的小男孩招招手，“别害羞，拉斐尔。你可是康纳的前辈喔！”
金发男孩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康纳，似乎仍旧有些羞涩，不过依然乖巧地开口打了招呼。
“你好，我的名字是拉斐尔。”
“瞧，他挺可爱的吧？尽管市面上已经有相当成熟的儿童型号，然而彼托特夫妇并不满意。他们觉得那些孩子都太过完美了。他们委托我设计一个真正的孩子——”卡姆斯基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哦，对了。他们十五岁的独子患上了一种怪病，长期昏迷不醒，跟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康纳静静地听着，观察男孩的眼光几乎是好奇的；他迅速地通过云端查找了彼托特夫妇的资料，正如卡姆斯基所说，市值过百亿的彼托特集团没有符合法定条件的“继承人”。
“……唉，重金聘请了那么多医生、大力投资了各种新型药物……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没醒。他们之后找到了摸控生命，我就告诉他们，或许仿生人科技能够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他们的遗憾。”
大多数仿生人都拥有令人类羡慕的外表；设计者深知同类的天性——好看的东西总是讨人喜欢的，即便它们没有生命。一个精致的花瓶，看久了总会产生一点感情。康纳眼前的孩子更是仿生人的佼佼者：翠绿色的眼珠，小巧但挺立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唇，红润的脸颊，纤细而柔软的四肢……名为拉斐尔的原型机仿佛真的是旧约里的风之天使，美丽得足以治愈一切伤痛。
“最后的调控已经完成了，下周彼托特夫妇才会来接走他。康纳，去跟拉斐尔聊聊吧，你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康纳顺从地蹲下身，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枚硬币，和善地朝男孩示意：“拉斐尔，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你赢了的话，我就把这枚硬币送给你。”
拉斐尔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小玩意儿的诱惑，点点头答应了。
康纳将硬币高高弹起，然后在它落下时迅速地交叉了一下双手，并将自己的拳头紧紧握住。
“好了。现在猜一猜，硬币是在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拉斐尔被康纳变魔术一样的灵活手法吸引住了，一双绿眼睛变得闪闪发亮，“我看到啦，硬币在你的右手！”
康纳微微一笑，将空无一物的右手摊开：“很可惜，你猜错了。”
“什么？怎么会……我明明……”男孩撅起嘴，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那你还想再玩一次吗？”
“这次我绝不会输了！”
卡姆斯基满意地眯起眼，悄悄地带着克洛伊离开了热闹起来的房间。
* * *
“……啊啊啊啊！”
汉克.安德森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从被窝里挣扎着坐起来。
梦中见到过无数次、无数次的情景：遥远的警笛声，安全气囊带来的强烈挤压感，还有柯尔那张了无生气的脸。
那场车祸是他永远的噩梦：在急救室里醒来时，杰弗里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汉克没见过自己的上司脸色那么难看，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最糟糕的预感应验了。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柯尔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作为父亲的他甚至不在场。
参加葬礼、处理后事、申请休假……晋升为副队长的喜悦荡然无存，汉克那三个月几乎不愿和任何人交流，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过得混混僵僵的。某天他下班回到家里，发现相扑正叼着柯尔生前最喜欢的汽车玩具，受伤了一样俯卧在小主人曾经的卧室前呜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真的不在人世了。
悲伤之情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憎恨那个不负责任的人类医生，憎恨那个没能救下柯尔的仿生人，更恨他自己。他宁肯死的人是自己，或者干脆他同样也死在手术台上，那不正好是一了百了、毫无牵挂？
身为警察的尊严不允许他去碰毒品，尤其是红冰；于是酒精很快变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他便感觉不那么痛苦了；他甚至特地将自己喝到昏过去——恍惚中他马上就要见到上帝了，他想大声质问这位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如果自己没有参与那场特别行动，是不是柯尔就不会死？然而，每次汉克都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不管再怎么拼命，失去儿子的父亲只能发出那种人类快要咽气时常有的倒气声。
* * *
为了测试康纳的社交模块，卡姆斯基开始有意地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让他替代克洛伊扮演类似助手的角色。
某天他们一起参加了政府举办的慈善酒会，在那里康纳第一次见到了“精神不稳定”的人类。
酒会途中卡姆斯基久久未归，康纳便决定主动前去寻找他的主人。
他先去了洗手间，卡姆斯基不在那里，但他注意到有位人类男性正扶着墙壁干呕。
服务人类是每一个仿生人代码中深植的“天性”——于是康纳走上前，礼貌地询问道：“您没事吧？需要我给您拿醒酒药过来么？”
男人抬起脸，梦游般的喃喃低语道：“我好难过啊。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我想去死。”
对方的心率偏高，可是并没有进一步攀升的痕迹，看模样不像是在恶作剧。康纳迅速地扫描了男人的脸部，得知了他的身份——站在他面前的是位颇有名望的作曲家，目前外界没有他患上任何精神疾病的新闻。
“对了，你是仿生人吧……你觉得你理解死亡吗？你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经过精密的计算，康纳提出了最符合逻辑、也是根据现有数据得出的最佳建议：“先生，您应当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哈，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要去看看医生了。”男人像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不但打起了精神，身体的各项数值也逐一恢复了正常。“自杀的念头是他心血来潮的冲动”，对于这个小小的意外，康纳得出了最终判断。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作曲家甚至对他露出了微笑，在向仿生人道了谢之后，他神色自若地离开了洗手间。
* * *
随着时间流逝，汉克习惯性地沉溺于酒精，警局里同事们对他的同情逐渐消失，他们不再去劝他要振作起来重新生活，因酗酒和玩忽职守他数次被警告，杰弗里的叹息愈来愈频繁。
当然，汉克并不在乎。他妈的，那又怎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又不是他们失去了亲生骨肉！这些蠢货怎么可能明白他的心情？
背后的汗液冷冷地贴着他的背脊，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
时钟指向了三点半，汉克迷迷糊糊地想，今天自己肯定是喝得不够多——不对，他已经好几天没碰过酒了。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汉克随之想起了自己戒酒的理由。
与他住在一起的仿生人轻声询问道：“汉克，我可以进来吗？”
其实说是“同居”似乎也不太对，不吃不喝也不用休息的仿生人实际上担任起了监护人的角色，毫无怨言地照顾着汉克。不但家务一手承包不提，连生活开支也完全不用被停职的副队长来发愁。汉克问过仿生人哪里来的钱，对方总是笑着岔开话题。
白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汉克，而到了晚上，属于人类的入睡时间，仿生人则会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时相扑会趴在他膝盖上睡觉，有时他的同居者半夜睡不着会跑到客厅去看电影，仿生人也会一言不发地陪伴在他身边直到天亮。
“……汉克？”
像溺水者一样深深地呼了口气，副队长终于沉默地点头应许。仿生人顺从地走过来，无声地跪在床边。
“我给你拿了温水，还有止疼药。”
“布洛芬早对我没用了，”汉克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苦笑起来，“拿瓶威士忌来。有瓶没开封过的黑羊在厨房……”
“很抱歉汉克，我上周就把家里所有的酒都处理掉了。”过分尽职的仿生人还不忘安抚他，“请相信我，这样对你的健康有好处。”
“该死的，你凭什么擅自作主？我可没说过你可以这么做！”他的声音粗哑不堪，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的大脑渴求着酒精，渴求着彻底的麻木。
“过度饮酒会造成极大的健康隐患。乙醇对肝脏的伤害是最直接的……”康纳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但年长的男人并不吃这一套，他投降似的举起手，“行了行了，我可不想听你说教。你出去吧。”
康纳歪着脑袋，看样子是在考量是否应该听从这个指令。
“我已经没事了！让我一个人静静！”汉克提高了音量，而仿生人一如既往的固执：“汉克，至少请把这杯水喝了。根据检测，你已经快要进入脱水状态——”
“我说过了，我没事！我瞧你得去维修一下系统了！”
仿生人安静了片刻，额边的蓝光转黄，他的口吻也变得激动起来：“汉克，你觉得这样柯尔会高兴吗？自己的父亲——”
“闭嘴，该死的仿生人！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和我提起柯尔？”
康纳总是在他身边。汉克所有狼狈不堪、不可理喻的模样康纳都见过。
之前汉克认为仿生人既无生命，亦无灵魂，即便伤害了“它们”，他那仅剩不多的良心也不会感到愧疚不安。
如今他明明知道康纳是活着的、康纳是有感情的，他是真的关心着自己；可他还是选择了对康纳恶语相向。
“别他妈的自作多了，你不过是一块破塑料！你永远都不可能代替柯尔！”
* * *
那天晚上，康纳最后在露台上找到了卡姆斯基。他的主人正与一位年轻的侍者调情。仿生人的出现让他露出了兴味索然的表情，“唉，亲爱的，我得走了。”
那个侍者贴近卡姆斯基，正要做出挽留，但不远处突然响起的惨叫声吸引住了卡姆斯基全部的注意力。
“啊啊啊！！”
“天哪，有人自杀了！”
没有得到任何指令，康纳快步跑到楼下——果然是那个他在洗手间里遇到的作曲家。
“您应当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康纳看着面前的一片血红，他那时采取了系统提供的最优选择。
难道系统给予的建议是错误吗？
康纳的程序里没有“悲伤”或者“罪恶感”这样属于人类的情绪，但看到面前这具尸体，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还原出他们之前在洗手间里的对话，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模拟男人有可能生还的情形。
* * *
“你永远都不可能代替柯尔！”
话一说出口，汉克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这种悔恨之情发现康纳的脸上满是泪痕后变得更为强烈了。
“康纳，对不……”
“我知道。我知道……”康纳低下头，人工合成的眼泪再度滴落。
仿生人的声音细微得几近破碎，“……我从未想过要代替柯尔在你心中的位置。”
或许是由于压力值过高引起了程序上的漏洞，本来早该被删除掉的记忆像是画面模糊的老电影一样在他的核心处理器中闪烁着。
康纳想起了陪同卡姆斯基参加酒会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学习到了人类的不可预测性。虽然还是记不起那个作曲家的名字，但他想起了那个男人略微扭曲的脸庞。
如今再去观察，他相当的清楚那其实是无比绝望的表情。那天晚上康纳RK800不过是一台十分精密的机器，他还不懂那微笑背后的含义。
“对不起，康纳。我……我没有办法……有时候，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那张脸跟汉克的重叠了。
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副队长的自杀倾向。
“您应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他当时是那样劝告汉克的。因为对方一旦死亡，任务会出现许多不可预计的阻碍。
但现在不同了。汉克对他来说是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存在。所以这回他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要怎么办才能真正帮到汉克？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回答？
他的确不懂何为失去亲人的悲伤。但如果想象一下汉克在他面前死去的情景，胸口产生的剧痛让他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稍微明白一点那种悲痛了。
无视了系统给出的最佳选择，康纳这一次听从了自己的内心的声音。
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言语来抚慰他深爱着的人类。
“汉克，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伤心。”
“所以，请你好好地活下去。”
-tbc-
到现在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来了，这篇文是过去和现在两线并进，所以卡姆斯基戏份还是蛮多的，而且后面应该会有肉？本来想把拉斐尔这段一更写完的，但我高估了自己的手速……总之请别忘了这个可爱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