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还唯少年

有情人 谁来体恤 天下事 合久必分

[EC/AU] The Lovely Bones (法医Erik/案件相关人Charles)1-3

之前的fassvoy活动文……拖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把剧情忘得差不多orz

于是重新修了次文,也不再是原定的上中下了。还是不拘束于篇幅,干脆放开了写吧!

非常抱歉没法如承诺那样完结,但我想更新今后至少应该能稳定点。




2017年11月12日 11:06 am 巴黎警署


-Murderers are not monsters, they're men. And that's the most frightening thing about them-


“杀人凶手不是怪物,而是人类。这才是他们最令我恐惧之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那都是具极为少见的尸体。


死者是一位独身的男性侏儒,年龄四十岁。初步推测下,死亡时间为两天之前。

他的全身被利器划伤,左眼被针线缝上,除了脸部外几乎没有剩下完整的皮肤。


因为尸体的损毁程度严重,具体死因还待进一步查明。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有多么特殊的身份,对Erik来说,是目前阶段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即便那是LGC把他连夜从伦敦调派到巴黎来的主要原因。


“Lehnsherr医生,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多了,”名叫Emma Frost的侦查员公事公办地阅毕Erik的身份证明,抬眼打量他的脸,口吻里似乎有一丝不信任,但Erik对这样的质疑(或恭维)并不介意。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工作,及时提供一份精确的尸检报告以及协助警方侦破案件。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Lehnsherr医生。”两人快步走到一扇紧闭的白门前,Emma首先停住了脚步。看样子她并不打算进去。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Erik自然明白这时候尽量避免面对一具死亡时间较长的尸体是明智的,何况他自己也不喜欢外行人在旁观察他工作,尤其是他们有时还会发表完全不专业的意见。


“我今天就可以先给你一个较简单的口头报告,若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当然,那将是很有帮助的,非常感谢。对了,你确定真的不先过目一下死者的资料再进行解剖?”


Erik耐心地解释:“如果法医进行尸检前得到了太多的死者信息,往往就会根据自身的情感倾向以及曾接手过的案例,无意或有意识地花费更多时间去寻找一些自以为的’疑点’。这反而有损剖解结果的全面与客观性——死人不会说谎,但这两点依旧是法医极需保持的品质。”


Emma耸耸肩,摆出一脸被说服的无奈,“嗨,你是专家,我自然百分百地尊重你的工作理念。下午我还得去着手进行别的方面的调查,如果发现了什么重大信息的话……手机联系我,Lehnsherr医生。”


Erik一言不发地朝Emma点点头,独自走进解剖室内。

一场漫长而封闭的特殊“谈话”正等待着他。


2017年11月12日 17 :50 pm  巴黎 塞纳河畔


-Nothing is ever certain-


“没有任何事是注定的”


Erik和Emma通了电话后,没有选择直接回酒店休息,而是往塞纳河边的游轮停靠点走去。热心的前台告诉他从警署搭乘巴士到那儿只需要十分钟;可是,在时间宽裕的情况下,Erik更喜欢徒步。巴黎市的夜景如传说般的美丽,室外寒冷的气温也无法阻止游客们的热情。


即便再热爱自己的工作,长达六个小时的尸检也不是令他愉快的经历;所以Erik决定用游轮上的晚餐来优待一下自己。

然而,在报上姓名和手机号码前他就遭到了意料外的拒绝。


“对不起,这位先生,今晚我们的船已经满座了……”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年轻服务生礼貌地拦住Erik,用生硬的英语朝他道歉。


“但我之前预定过座位。”Erik换上一口流利的法语,平静地陈述起事实;他甚至没有恰如其分地露出些许恼怒的样子,这导致对方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服务生侧过身,开始通过对讲机和船上的勤务人员联络,似乎在确认具体的座位情况。过了片刻,Erik再度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道歉,听起来比上回真挚了许多:“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在安排上出现了失误,现在您订的桌子上已经有一位客人了。我们和他商量了一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愿意和Charles Xavier先生同一桌呢?他是我们的常客,我可以向您保证,他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对象,今晚正好也是一个人。”


和陌生人共进晚餐?Erik下意识地想立刻拒绝,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服务生提到的那个名字“Charles Xavier”。


心跳加速,呼吸的频率加快,瞳孔放大,皮肤表面的热量减少:Erik情不自禁地分析起自己此时的生理反应——他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所幸他的声音仍旧平稳沉着,“可以,我很乐意。”


五分钟后,他在游轮的餐厅的窗边角落里见到了那位让他激动的人。


看到服务生领着Erik过来,对方拉开椅子(上面挂着一条羊毛绒的灰格子围巾),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对他伸出手,同时头歪向一边,微微扬起眉毛和嘴角,“你好。”


Erik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微长的栗色卷发或那婴儿蓝双眼,而是他那纤细得犹如没有长开的少年般的骨骼。以白种人男性的标准来看,他的个子可以说是矮小了,肩膀也偏窄。


“你好,Charles。”Erik听到自己说,他走近,然后用力地握了握那双手。


“噢,您认识我?是我父母的朋友?抱歉,我才刚回到巴黎……”

脸部肌肉的细微变化说明对方情绪正转向低落,立刻挺直的背脊说明了他的拘谨:明显比起所谓的父母旧识,他更享受和一个陌生人进餐。


Erik手指轻轻抖动,在心里默默地记录下一行结论,“教养良好,但家庭背景复杂”。


“你误会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名字,”Erik扭头看了眼还站在桌旁的服务生,“是他刚刚提到了你的名字。”


Charles对服务生做了个伤脑筋的表情,服务生马上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起歉,“真对不起,Xavier先生,是、是我考虑不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和之前拒绝Erik时的简直判若两人。Erik心里感叹了一下,原来真有人仅是皱眉都能显得如此优雅迷人,任谁看到都会自己罪不可赦。


Charles很快就大笑着安抚道,“别紧张Sean,我只是不希望家里的人这么快知道我回来了。这次毕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儿,也过于突然。”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后那善意的探究目光投向了Erik,是等待Erik先开口介绍自己的神态。


“Erik Lehnsherr。真巧,我也是刚刚到巴黎。不过我是第一次来,为工作上的事。”


“Erik,我总觉得自己以前见过你。”有一瞬间,Erik觉得Charles看他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深邃而凌厉的,但那一瞬间消失得太快,让他不由得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会,这是我第一次到巴黎。”Erik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实际上他没有说谎,Erik的确是今天才知道——准确地说,是“看”到这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名字。他相处了一整个下午的死者尸体上几乎没有完整的肌肤,除了脸部和手腕。Erik自然很轻易地发现死者的手腕内侧纹有一串花体的法文:“Love to Charles Xavier”。警方必然也发现了这条线索,Emma下午那通电话里提及的“还在等待与死者生前关系密切的人回巴黎协助调查”,多半就是指面前这位青年了。


Xavier并不是常见的姓氏,且如之前所述,那具尸体十分特别。因此,Erik不由得产生了会一会这位案件关联人的兴趣,他的原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对工作进展有所帮助的机会。


“其实,我最近几年很少回巴黎了。但每次回来,我都喜欢来这儿坐坐,不光是为了塞纳河——这儿的小牛排是全巴黎最棒的。”两人面对面地坐下后,Erik发现Charles的谈吐比他的外表要成熟许多。

“我还得多谢你邀请我与你共进晚餐。”

“Erik你太客气了。”Charles做了个舔嘴唇的小动作,这让他的下唇看起来更红了,“今天晚上多半会下雪,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嘿,我刚从英国回来,那边的天气太糟糕了,一到秋冬季就总是阴雨连绵。”


“的确。我平时就住在伦敦,对此我深有体会。”

“噢,作为一个英国人,你的法语说得相当好。”


Erik懒得说自己其实是犹太裔,“我的英语说得更好。你在牛津读书?”


“你真的不认识我父母么?”Charles现在看起来真有些惊诧了。

“随口猜的,运气好罢了。你穿得像个学生,看上去又很聪明。”Erik肯定对方经常听到与后半句类似的恭维,但这总比“因为我注意到你的围巾末端的那个学校徽章了”听上去要自然些,按他以往的经验,初次见面时表现出太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具有攻击性,从而不肯放下心防。


这时餐厅里有钢琴和提琴的乐声响起,Erik认出那是华丽又不失庄重感的波丽路舞曲。和大多数技巧娴熟的商业演奏一样,那表面悦耳至极的音符在Erik听来,都像是在为客人尽职地呈现世间的种种情感,演奏者自身却无需也不愿投入其中,从而使得那旋律间有种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意味。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Charles倒是非常享受的模样。直到一曲终了,他才打破沉默,“Erik,不如来猜猜我的专业?”


“我怕今晚的运气还没用尽,万一碰巧再度猜对,你岂非要坚信不疑我是令尊或令堂的朋友。”


Charles被他逗乐了,“心理学。我在大学里主修的是心理学。”


研究人类为何说谎、如何说谎的艺术——Erik口头上却表现得是兴致勃勃:“很有趣的专业。尽管已经离开大学很久,但我记得11月应该是临近考试的期末?”


“是的Erik,”Charles偏头望了眼窗外的河流,露出有些黯然的神色,“其实,这周末我还有两篇论文要交。但我不得不回来一趟……少年时我受过一位邻居很多照顾,我今天中午才得知——他被人谋杀了。巴黎的警方希望我能回来一趟,协助他们进行调查。”


Erik非常自然地表示了遗憾:“那可真是不幸。希望警方能快点找出真相,让凶手早日伏法。”


的确是很不幸,没有人比刚刚把那具尸体彻底地检查过的Erik更清楚,那个人死前必然受过诸多难以想像的苦楚。


“是的。”Charles点头同意,“然而,逝者毕竟是无可挽回的了。所以我希望还活着的人能更好的面对明天,他的家人、朋友……也包括那位凶手。”


典型的上流社会份子的世界观,没有真正经历过切身之痛的人总是相信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被原谅被拯救的;Erik过去接触过很多这样的人,但Charles身上至少没有令他讨厌的伪善的气息。


“这么说,你并不恨那个凶手?”

“憎恨与杀戮……永远无法真正地带给我们心灵的平静。”


Erik心中冷笑道,假如我是死者,我只希望杀死我的那个混蛋受到比我所承受过的痛苦更强烈百倍的惩罚。心灵的平静?那从来不是选项之一。


Charles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Erik,你似乎并不认同我,这很正常。我尊重你的看法,完全没有说教的意思。”


若继续就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显得过于刻意,于是Erik委婉承认道:“如果所有人都怀抱着与你一样的想法,那么,我相信这个世界会比现在要美好许多。”


“我无法改变或控制他人的想法,但我至少可以贯彻自己的理念。不管多么的微不足道,让自己成为我所期望看到的改变的一部分。”

“你已经够好了,Charles。”让自己的注意力短暂地沉于那双蓝色眼眸里,Erik发誓自从两人见面后,这句话是他最为发自肺腑的。


——或许,不够好的是这个世界。


等两人吃完前菜,席间的气氛重新回复到融洽轻松之后,Erik问,“Charles,原谅我的冒昧,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不等对方开口他便补充道,“自从船开了以后你就在不断地往我的身后张望。”


他能想像到Charles此时的肺部血管在收缩,唾液腺的分泌减少,类似于颤抖的神经冲动在肌肉间游走。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算是吧。”Charles叹了口气,“以前经常和她在这儿见面……虽然她多半不会出现了,但心里总还是抱着那么点儿希望。”


“你如此遗憾又念念不忘的样子,想必是一位美丽的女性。”Erik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巴巴的,他拿过斟满苏打水的杯子喝了口。


“与其说美丽,不如说她很可爱吧。起码在我眼里是那样的……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对我来说,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原来如此。你们最近没有联络了吗?”


“很少了,她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见面。不过,上周她给我寄了一本书来。其实离我的生日还有很久呢。”Charles这时看起来就像个得意的兄长,他从一旁的包里拿出本还夹着书签的书来,单单看封面Erik就能认出那是Alice Sebold的畅销小说《可爱的骨头》。


“最近实在太忙了,我还没有时间看完——目前为止,我认为是一本很让人触动的小说,作者以死去女孩的视角进行描述,有关生与死,记忆与遗忘,复仇与宽恕……有种天真的残忍,非常有趣。”


“我早就听说过这本书,”Erik面不改色地说谎,“但你的形容无疑引起了我阅读它的兴趣。”


“那么,我的朋友,请允许我为你朗读一段:’我的姓是三文,对,就跟那种鱼一样;名字是苏希。1973年12月6号,我被谋杀了。那时我十四岁……谋杀我的男人是我们的邻居。我妈妈很喜欢他屋子周围的花圃,我爸爸和他聊过一次关于花肥的问题……’”


Erik耐心地倾听Charles富有感情地念完了第一章,“噢,Charles,这听起来的确很有趣。你妹妹的品味不错。”


他觉得非常放松,至此他已然达成了自己当初决定登上这艘船时定下目的。

所以他可以真正地享受游轮上的夜晚了。若是和面前这个人共度,即便是听他念一本自己早就看过的小说,那想必都会是美妙而令人难忘的。


2017年11月12日 10:25 pm 巴黎 游轮二层


-Life is a perpetual yesterday for us-


“对于我们来说,人生是永久不变的昨天。”


“什么?我听不清你。” 话筒那头的Emma似乎在一个喧闹的地方,Erik不得不提高了声量重复了一遍,“死者是不是喜欢园艺?种花之类的?”


“……噢。你说这个啊?你这么晚打过来,我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呢。”她原本高扬的嗓音立刻低缓了下来,一股浓浓的疲惫感顿生:“是的,Trask博士的爱好众多,而恰好园艺正是其中之一。据说他家那片花园都是他亲自打理的,所以你之前提到他指甲里有泥土时我并不意外。”


“去好好地挖一挖他家的花圃,或许你们会有’重大发现’的。”


说完Erik放下了手机,他眼角瞄到Charles从洗手间里回来了。


“来自女朋友的深夜问候?啊,都这么晚了,你是该回家陪她。”Charles弯腰拿起座位上的大衣,略有些促狭地朝他挤挤眼。

Erik垂下头,换上一本正经的遗憾口吻,“居然让你有那种错觉,我必须得深刻反省一下自己今晚的言行。”


Charles愣了一下,流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思考Erik刚刚那句话是实打实的调情,或者是仅仅是朋友间的随意调侃;这倒令Erik的内心真的有了那么丁点儿的失落。


上一次……上一次他抱住一具温暖的身体,与人唇齿交合,肢体相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Erik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每天反反复复触摸的都是死人那冰冷、毫无弹性,甚至是开始腐烂变臭的肌肤。


很快Charles的声音把他从短暂的失神之中唤回,“嘿,Erik,多谢你的陪伴,我今晚过得相当愉快。我估计会在巴黎待上一段时间……我们会再见面的。”


Erik意味深长地点头,“对。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2017年11月13日 9:15 am 巴黎 警署


-Don’t worry, Susie; he has a nice life. He’s trapped in perfect world-


“别担心,苏希;他活得很好,因为他被困在了一个完美的世界里”


第二天Charles来到警署协助调查的时候,Erik就在隔壁的房间。


Emma如今对这个年轻的法医彻底地刮目相看了:今天一早她就告诉Erik他们在Trask的花园里挖出五具儿童的尸骨,应该被掩埋了许多年了。现在警方还需要时间确认这些儿童的身份,所以这个消息还未对外公布,但这个发现无疑使案情更为扑梭迷离了。


“哈哈,先是知名的军事博士在家中神秘惨死,几天后警方在他后院的’秘密花园’里发现了许多儿童骨骸——这该死的简直跟那些三流推理小说似的。”Emma一边冷笑着抱怨,一边像喝啤酒一样把咖啡大口大口地灌入嘴里,Erik没有遗漏她细腻妆容下的黑眼圈,暗自决定今天都少惹这个女人。


万幸的是Emma并没有多问Erik为何突然指出了这条线索,也同意了他全程在旁不露面的参与这次询问;她还戴上了微型耳机,告诉他如果全程有什么需要问的随时可以通过对讲机和她说。


“早上好,Charles Xavier先生。我是Emma Frost,负责这件案件的调查员之一。”Emma打开门,微笑着和Charles握手;她表现得职业而彬彬有礼,毕竟Xavier家族在巴黎的影响力不可忽视。

“请喊我Charles。拜托了,这能让我的心跳恢复正常;审讯室的氛围总让我紧张。”


不管面对谁,Charles都一如既往的风趣幽默,起码他总试图让对方感觉到轻松愉快。Erik很高兴地发现今天的Charles看起来依然非常美好,这令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尽管他隐藏于特制玻璃之后,房间里的人根本看不到他。


Emma脸部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一点,她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面上,“首先,非常感谢你的配合,Charles。我得先提醒你,今天你所说的一切,将后都有可能成为检控方递交法庭的证据。”


“我明白。”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首先,能告诉我你与死者——Trask博士的生前关系吗?”

“他是我父母的朋友,住在我们家在普瓦西的别墅附近。我小时候因为遭遇过一场车祸导致膝盖骨粉碎性碎裂,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必须依靠拐杖行动……是Trask博士发明的内置式金属针帮助了我,让我行动无碍。对此我非常感谢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对他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我真的……不能理解。”提到Trask的惨死,Charles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不少,Erik顿时明白了昨天晚上他曾提及的“很多照顾”指的是什么了。


“我很遗憾。”Emma含糊应道,不知她是指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或是Trask的死,或者两者皆有;“除此之外,你和他私人关系如何?”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常到他家里去玩。当然,我到英国上学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许多,但他偶尔还是会写信来,鼓励我、祝福我。”

“其实,你现在看起来也像个孩子——在我眼里。”Emma挑挑眉,轻声打趣道。

“Emma,我已经是个大学生了。”Charles无奈又略微羞涩地牵动嘴角,Erik能肯定他经常被人这么开玩笑,就像他的同事们会笑他自从留起胡子后就跟中年人一样。

他的心情看起来没那么低沉了,干得好Emma,Erik心想。

“你刚才提到过你经常去他家里玩耍,是吗?”

“是的。”

“只有你一个人去吗?你的父母呢?”

“唔,实际上,他们工作繁忙,很少待在家里。但是我也不算是经常一个人待在Trask博士家。”

“喔?”Emma挑挑眉,做了个请仔细说说的手势。

“经常有其他的孩子到访,尤其是每周日在他的花园里举办茶话会,他总会准备甜饼以及各种新奇的玩具……我想,这是大概因为他非常喜欢小孩子们的陪伴吧。”

没错,喜欢到把他们埋到自家花圃底下的程度;Erik突然回忆起侏儒那十分特殊的骨骼构造:光看身体,分明就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但头骨却表明他不是真正的儿童,违反生长规律的畸形,感觉就像一个年老的灵魂被牢牢地捆缚于一具年幼的肉体之中。


有个念头突然之间闪过了Erik的脑海,他抓起对讲机,飞快地对Emma说了一句话。


Emma掩饰得相当好,她并没有朝特制玻璃的方向看;她只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Erik所说的话。


“Charles……你还记得经常去Trask博士家的孩子都是谁,他们的名字以及家庭背景吗?”

“非常抱歉,不知为何,他们的名字大多我都不记得了……不过Raven或许会记得,她也常和我一起去参加茶话会。她一向喜欢那儿的姜糖饼。”

“Raven?”

“对,我的妹妹。”Erik毫不意外地看到Charles又露出了那种自豪兄长的表情,每次他提到她,都会微微眯起眼,把自己的唇线弯曲成更为迷人的角度。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是Xavier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的情报是正确的,Emma。”Charles的脸上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块儿玩,所以,她对我来说……就跟真正妹妹一样。”


Erik顺便还帮他补充了句,可惜这个Raven最近很少联系Charles了。

“说到这个——在你们过去的相处过程中,你觉得Trask博士特别喜欢你吗?在所有的孩子中。”

“嗯,我想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觉得,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自己是世界中心,得到周围大人的全部重视:Trask博士的确给我一种被关注、珍爱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他比我的父母更为关心我。”


Emma点点头,将手里的照片摊在桌上,“我想你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的确很爱你。”

那张照片Erik当然认得;那是Trask博士的手腕,被放大的图像上清晰地显示出了纹在他手腕内侧的花体字法文——“Love to Charles Xavier”。


很显然,Charles事前并不知道这个刺青的存在,他睁大了双眼,动了动嘴唇,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换作Erik,或许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谦虚地说句我感到受宠若惊什么的,可惜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有他那么强韧的神经。


Emma没有给Charles太久的时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继续发问,“你觉得他是否对你怀有——对不起,请你允许我这么形容……对你怀有某种不同寻常的爱意?”

“……不同寻常的爱意?”Charles有些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然后摇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至少,在我的记忆中,Trask博士没有对我做出过任何不恰当的举动。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像父亲、兄长……一个关爱我、爱护我的长辈。”


Emma似乎并不真的关心对方的答案,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想必你也知道了,Trask博士死亡时,正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他全身的皮肤都被利器割破,唯独脸部与手腕被保留完整。至于背后的原因,究竟是凶手有意为之,还是因为死者在濒死前试图留下一丝关于凶手的线索,我们目前还未查明。”


她伸手把照片收回资料袋内,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Charles的脸。

“初步的尸检报告表明,他是被折磨致死的。”

“……现场的状况呢?”

“Trask博士家的财物没有丢失,警报系统没有被触发过,应该是他自己让凶手进去的。现场也没有发现多少搏斗的痕迹。综上所述,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桩有针对性的仇杀案。当然更是因为——是我们今早还在他的后院花园里面发现了五具身份暂且不明的儿童尸骨。”


Charles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神情一片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记忆的漩涡中。

Erik等了一会儿,又拿起对讲机提示道,Emma,试着再问问他关于那个茶话会的事情,他多半还有所隐瞒。


“Charles,关于你之前提到过的,你和Raven,还有其他孩子一起参加的周日茶话会……”

“我拒绝继续回答你的问题。法律规定,这种情况下我有权利保持沉默,因为继续你的回答有可能会使我成为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他在说谎,Erik愣了片刻,在那瞬间他忘记Emma已经听过他的口头报告,他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别信他,按照我的解剖结果来看,死者死亡时他根本就不在场。


Emma似乎也为Charles这突然的转变而感到吃惊,她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强调道:“Charles,那段时间你根本不在巴黎。我们也没有将你当作嫌疑人的意图,只是希望你能够尽全力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你有证据吗?Emma,伦敦到巴黎不算远。我们家有几架私人飞机,我完全可以偷偷回来一趟,不留下任何痕迹。”Charles语调相当平稳地反驳道,如今的情景令人觉得他才是进行询问的一方。


“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他上个星期每天都独自窝在他伦敦的公寓里写论文!”Erik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的情绪已不再冷静。他忍受不了——忍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撒谎。尤其是Charles。


这时Charles敏锐地捕捉到了Emma一瞬间无法克制的眼珠转动;他发现了,他发现隔壁有另外一个人存在。Erik登时冷静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Charles站起身,几步走到那面由特殊玻璃制成的墙壁前,用力地双手拍打起那面玻璃,“Erik,是不是你在那里?Erik Lehnsherr,我知道是你!”


Erik没有说话,他站在玻璃前,凝视着Charles那张此刻离得十分近的脸颊,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将自己的手掌也贴到透明的墙壁上,仿佛在描摹他的轮廓,又仿佛在试图握住Charles的手指。


他看不见他,而他同样也碰不到他。

一个完美的世界。



2017年11月13日 10:18 am 巴黎 警署外


“Between lovers there was always one person who was stronger than the other one. That doesn’t mean the weaker one doesn’t love the stronger.” 


“两个爱人之间,总有一方更占这段关系的主导地位;但这不意味着怀柔的那方就不爱强硬的那方了。”


Charles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咬着唇慢慢地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固执地不再回答任何问话。

对此态度Emma无可奈何,她既不能也不会直接逮捕Charles,只好放他离开。

Erik早早就离开隔间,在警署门口的树下等Charles出来。Charles的身影一出现在视野里,他就匆忙地追了上去。

“……Charles。”

Charles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大步走着,对Erik的呼唤充耳不闻。

“Charles!”

大概走出了三十米,Charles才停住了脚步。但他没有转过脸来,那紧绷的肩膀甚至没有一丝抖动;然而,那清晰可闻的、粗重又破碎的呼吸声却比任何怒吼、哭喊都让Erik更觉得痛苦难耐。

“Charles,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连Erik都觉得自己此时辩解的台词太过老套,但直接放弃不是他的性格,他必须试一试。

“……我曾经相信你,对你毫无防备。”Charles总算愿意转过脸来了,凌乱的额发、通红的脸蛋以及扭曲的表情搭配起来还不算太可怕,“现在的警署调查员都会扮作友善又迷人的陌生人与你共进晚餐,以便打探虚实了?这种工作努力程度可真让我惊讶。希望他们付你的工资足够高。”

他形容我友善、迷人——完全无视了后面几句冷嘲热讽,Erik努力忍住自己无意识的上扬嘴角,否则Charles极有可能立刻会转身离去,再也不和他说一个字。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Charles的双眼(并非什么难事),尽可能真挚地说,“我不是有意的。昨晚……在船上,真的是一次巧合。”

Charles挑眉,“喔?我以为你们这类人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巧合。”

“我是LGC特派的法医,因为Trask博士案件的特殊性,巴黎警方不得不启用意见能保持独立与客观的国际组织的相关专业人士。Charles,昨晚我没有对你说哪怕半句谎言,包括我到巴黎的理由,我的常居地等等。”

“是的,但你也没有对我说出全部实话。”Charles尖锐地指出,口吻略微苦涩,“你利用了我。然后今天你利用昨晚得到的情报向我套话——刚才在审讯室隔壁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是我没错。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的目的是希望工作进展顺利,但我从未有过欺骗你的意图。如果之前我的行为让你不快了,我道歉。”

Erik顿了顿,将嗓音压得更低,曾有研究表明人类更容易被低沉的声音说服或感染,“对不起,Charles。”

Charles沉默了片刻,最后他摊手笑道:“我猜,我的原谅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无关紧要了。或者说——你还要继续从我这里打探什么?”


错误的相遇方式,Erik想,就像纹身一样,某些东西一旦刺上皮肤,就会留下无法抹消、无可挽回的伤痕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自己与Charles相识;如果没有做出那个选择,如果昨晚自己没有登上那艘船,对他来说Charles Xavier将永远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和其他任何案件关联人都没什么不同。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方式改善两人目前的关系。

“那么Charles,我们来一次公平交易如何?或者说——玩个游戏。把各自的牌都摆出来。”

“你的意思是……?”

“轮流问对方问题,什么方面的都行。我想,你也有很多想了解的案件相关细节,方便决定下一步的打算——这些Emma和警方绝不会告诉你。”虽然没有明白地直接说出“但是我可以”,但他相信Charles明白他的意思。

Charles睁大双眼,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兴趣。果然如Erik所料,其实他也有很多疑惑与不解。片刻后,Charles若有所思地确认道,“这起案件,你是全权负责解剖的唯一法医……”

“没错。而且,我还没有向警署提交正式的书面尸检报告。”言下之意是,如果你问对了问题,你就能比警方更早得知全面的解剖结果。

不管是对Charles还是Erik来说,这都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因为两人此时都掌握着对方仍不知晓的关键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谎话?我也没法确定你给我的回答是否真实。”

“有时候回答的准确并不是那么重要,对吗?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大学里你选修了犯罪心理学。”


即便经过无数训练,人类都无法彻底掩盖一些自发的肢体语言和情绪反应。身为法医的Erik深知这点,正如他相信尸体不会说谎;他也十分确定Charles同样知道这个事实。某种奇妙的、在相识之初就瞬间建立的欣赏与信任可以说是在毫无根据与道理的,Charles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尽管两人才认识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Erik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他还不急于给自己的情感分类。

眼见Charles仍在垂首沉思,Erik举起双手,有点滑稽地原地转了圈,试图解除对方最后的顾虑,“我保证,我现在身上没有任何录音装备。你可以搜搜看……”他补充了一句:“若我没记错的话,贵国的法律也不允许使用类似的证据。”

Emma之前在会面时说“我得先提醒你,今天你所说的一切,将后都有可能成为检控方递交法庭的证据”并不是因为她比较喜欢Charles或者这样的开场白,而是她严格地遵守了取证时的法律规定——专业人士向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好的,我接受你的……”Charles连续眨了两下眼睑,Erik发现他总是在下定决心时做出这个小动作。

“……挑战。”

“我想,邀请是更合适些的词。为了表示诚意,你先问我。”

Charles没有犹豫,直奔重点,“Trask博士死亡的具体时间和原因。”

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两个问题,但Erik不希望让Charles觉得他是个小气的男人,所以他没有提出抗议。“11月10日的16点前后。死因是被利器割伤后的流血过多。以上皆为我的认定。”

Erik说的都是真话,实际上他不打算对Charles说谎,只是看情况他或许不会说出全部事实。隐瞒一部分信息比编造虚假的要容易得多,当然这点Charles应该也知道。

Charles点点头,做了个“该你了”的眼神,Erik从善如流地开口:“你是怎么认识Raven的?”

昨晚他们并没有聊多少关于这个妹妹的事情,太深入私人话题显得既不礼貌也不自然,还有一个原因是Erik不太喜欢每次Charles提到她时,那种珍爱至极的语调。

“她住在我家附近,有一次半夜跑来厨房偷东西吃被我碰巧发现了。然后我告诉她,她可以随便吃任何食物。我曾经多次请求父母,要他们收养她,但他们没有同意……”又是那种语调,Erik不耐地心想,仿佛她才是Charles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且唯一的家人;联系起之前Charles对自己父母持有的疏离态度,如今倒是可以理解了。

Charles的第二个问题是:“目前警方认定的最大嫌疑人是谁?”

“抱歉,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昨天中午才到的巴黎,连续进行了六小时的尸检;然后就在船上遇到了你。Emma没有告诉我嫌疑人名单,我也没有问她。但我能够肯定的是,在你今天的那番证言之后,Raven有可能被列为嫌疑人之一。”

不出意外,Charles对他怒目而视,“哦,请问那又是托谁的福?”

Erik耸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话。再退一步假设,如果她的的确确是清白无辜的,那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会尽全力提供一切帮助给警方,让真相早日水落石出。”

Charles的声音高了些,“你之所以能够如此冷静、如此置身之外,是因为你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而我是她的哥哥,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当然不希望她以任何形式被牵扯进这个可怕的案子里。另外,刚刚你那算是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了!”

“……好的。”

“根据你的经验,Trask博士身上的刀痕是男性还是女性留下的?”

“无法判定。Trask没有怎么挣扎,他应该是被牢牢绑在那张椅子上后才被割伤全身的。凶手折磨他的意图非常明确,划的速度并不快;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有能力留下那样的刀痕。不过……从伤口倾斜的角度来看,凶手的个子应该不高。”

Charles咬了咬嘴唇,显然被这些残忍细节给刺激到了。Erik耐心地给他恢复平静的时间,过了良久才问:“之前你提到过,Raven和你参加的茶话会也有别的孩子在。你知道那些孩子的身份吗?”

“Erik,我能够理解……你想搞清楚刚刚发现的在Trask博士花圃下的儿童尸骨和那个茶话会的联系。很可惜,其实我也想搞清楚。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与身份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脑海中那段记忆格外的模糊……所以我那时才会提议去问Raven。”

这么说来,Charles那时候还没有必要说谎。依他的性格,那时候他如果有所怀疑,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Raven的名字的。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Raven寄来的那本小说——《可爱的骨头》,与这次的案件有所关联?”

真是个好问题,Erik忍不住在心里给对方喝彩。

“是的。那本小说给了我不少启发,我认为她寄给你是出于特殊目的——具体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便不妄加推测了。但是,光是这点远远还不足以将她认定为凶手。我相信,警方手里目前也没有什么证据。但他们会往这个方向调查的。”

Charles的脸色苍白了些,猛地往后退了一步。Erik顺势上前扶住了他的前臂,两人的距离立即被拉近了。

“那么,这也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Charles,昨天在船上……当你说多谢你的陪伴,我今晚过得相当愉快的时候,是真心话还是仅仅是跟我客套?”听到这个问题,Charles愣住了,他仰起头看向Erik,那一瞬间的眼神被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的Erik完美地捕捉住。

Erik微微一笑,知道他不需要Charles再说些什么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渴求的那个回答。



-tbc-




评论(39)
热度(60)
2014-09-29